腊月里差不多一个月,耀先月儿天天早早起来,循着那舒展悠扬的唢呐声向这里或那里的山林走去,去砍柴背柴,去到马沟以外的山下卖,然后再换回他们所必需的生活用品。俗活说:十年学成个读书人,三天学成个下苦人。在生活和命运的逼迫下,原来手不提肩不扛,从没有干过重活的在土改中破落了的富家子弟耀先和月儿,在这个腊月里干起了下苦背柴的营生。背柴,这是让一般壮实的汉子都感到皱眉怯火的苦营生,然而耀先月儿一干就是几十天。
经过这几十天的艰苦磨练,耀先月儿再向山外走出去的时候就不是两人合抬一捆山柴了,而是在他们每人背上都压着一捆重重的湿山柴。他们的生活,他们的未来,他们的所有希望就都在这一捆捆山柴上了。
昨天,在他们背柴回来的路上,阴沉的天空飘起雪花,走到马桥村口分手时,二叔看着月儿冻的红彤彤的脸蛋爱怜地说:“看,老天爷长眼了,他是想叫咱歇哩,他是看咱太辛苦,让咱歇哩,那咱就歇他两天。这一下雪坡陡道滑的,咱不和老天使志气,咱歇它一天。”
也应该歇一天了,从开始背柴,耀先月儿还没有歇过一天呢。
雪下了整整一夜,在天明的时候停了。耀先拉开荆条编扭的栅栏门,迎入眼睑的是一个白茫茫的世界。耀先站在窑门里看着对面覆盖了白雪的山林。每天的这个时候对面的山林里总要响起一阵舒展悠扬悦耳动听的唢呐声,今天他依旧期待着它能在那里再响起来。正是这动听的唢呐,唤起了他生活的勇气,他对唢呐声已经产生了眷恋,更有了依赖。
还睡在被子里的月儿,知道耀先是在等对面林子里的唢呐声,她把白嫩的像藕节一样的胳膊伸出被子,舒舒展展地打个哈欠。然后轻柔地说;“下雪了,二叔说过,让歇一天,他不会再来。你还是上炕再睡一阵吧,天还没明哩。”
耀先把荆条编扭的栅栏窑门重又关住,抱起几根粗壮的青梗木山柴塞到还有一点余火的炕洞里。等炕洞里的干柴燃起旺旺的红火后,耀先在炕沿边直起腰定定地看着月儿露在被窝外的那颗精致的脑袋。在耀先的专注下,月儿莞尔一笑,再把两条藕节一样白嫩柔腻的胳膊伸展出来,挥招着欢迎他。受过猛然惊吓的耀先已经没有了那种能力,但心中依然还有那种欲望。他跳上炕,甩脱掉身上的衣裳,钻进暖融融的被窝和赤条精光的月儿搂抱在一起。他用温暖的手抚遍了她的全身,在他长时间的抚摸下,月儿浑身着了火似的燥热起来,她知道他被惊吓倒的大柱再也挺立不起,他再不能给她那种直达深处的美妙的欢畅,她就把他的手导向那个地方,让他在那里抚摸搓揉……
欢娱的狂潮退去之后暖融融的小炕上出现了一片安祥的静宁。在这安祥的静宁中月儿把耀先的头颅紧紧地抱在胸前,把他的脸深深地藏在自己翘挺的双乳之间。美丽善良的月儿不嫌弃她的耀先,他虽然没有了正常人的那种能力,但他是她的男人,是她一辈子的依靠,更是她现在唯一的亲人。他们是命运相同的一对,她要忠贞不渝地和他永远厮守在一起,不管碰上什么情况也不背叛他。月儿相信,她的耀先和她有着同样的信念。
从炕上起来后耀先提起一把自己用蒿草和树枝绑扎的笤帚到窑门外扫雪去了。月儿则在炕上穿针引线,为耀先缝补起背柴时被灌木针杜梨剌勾挂破的衣裳。就像没有在坡上背过柴一样,月儿原来也是没有干过这缝补的针线活。不过现在她已经学会了。虽还不是十分的熟练,但她还是尽量把针角缝的细细的密密的。她翘着纤巧的手指,一针针慢慢地缝补着。她不能让她的耀先成天穿着开花的烂棉袄在四十里马沟来来回回地奔波,她要让他还像原来一样周正斯文。是的,原来他们每一次见面,耀先总是穿的周周正正的,表现的斯斯文文的。现在虽然没有了那样的条件,没有了可以随时替换的新衣裳。但她决不能让他穿着稀烂开花的衣裳出现在别人的眼前。对别的事情她也许无能为力,但是做为他的女人,她就有责任让他和正常人一样穿得体面。那怕是打了补丁也不能让白棉花套子露出来,更不能让皮肉露出来。每天背柴回来,月儿都不顾自己的劳累,总是先要在微弱的煤油灯下,把耀先脱下来的衣裳细细地检查一遍,把每一个被针剌勾挂开的破口都用密密的针角细细地缝补住,让他每天穿出去的衣裳都是浑浑全全的。
因为今天不到山林里去背柴,昨晚上她没有在油灯下补衣熬夜,而是早早地和耀先搂抱着睡下了。起来后月儿就让耀先穿上另一件小套衣去扫雪,她就在窑里为他缝补起衣裳来。
耀先穿着不合身的小套衣,挥舞着自己绑扎的大笤帚从窑门口扫起,一直顺着坡道向下扫去,就是扫到大皂角树下他也没有停下,他甚至把官窑前的那片大场子都扫开了。他记得往年下雪的时候,这片大场子总是爹领着几个长工扫开的。在扫这片大场子的时候,他偷眼看了看就矗立在场子边上的上房院的全砖哨门楼,这哨门楼里藏着他十七年的记忆和思念。然而,现在他甚至都不敢抬眼看一下这大门紧闭的哨门楼。他本想也为这哨门楼扫出一条道儿来,但又怕别人说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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